“你自己繁殖後代去，別被神巫娘娘發現便好。”

她泰然自若道，眼睛繼續閉上。

他輕笑了一下，伸手抓住她的手臂，稍稍用力她就跌在自己的身上，他也無視她眼底的驚訝就翻身壓在她的身上。所有的動作幾乎一氣呵成，待小白反應過來他已經俯身印上了她的唇。

只是蜻蜓點水的一吻，卻讓雲嵐和小白都是小臉緋紅。

不過雲嵐到底不是人類，他很快就不管害臊不害臊這回事，頭抵著她的額頭，笑道“我一個人怎生？”

小白的臉仍是緋紅的，原本蒼白的臉上出現了紅暈卻是不同一般的美麗，這副容顏卻也是雲嵐入離鏡以來第一次所見的。

“我去哪兒替你尋母狼來？”

“尋母狼做什麽，我有了你，心裏哪還放得下一頭母狼呢？”

也不知是誰教他如此調情的話，他自己也不知道嘴裏怎麽就冒出這麽句話來了。

“你不是想繁衍子嗣嗎？”她別過頭去，臉上卻已經燒得火熱。“我可生不出什麽狼崽來的。”

由於貼得極近，彼此都可以感覺到對方的氣息。

梔子花香縈繞在他們周圍，桃花瓣飄飛著，猶如夢中世界。

他把頭埋在她的頸間，低聲道“只要是我們的孩子，無論是人是妖，我都要。”

語罷，他的左手輕輕握住她的左手，修長的手指上捏著一枚小小的戒石，他將戒石套在她的食指上。

她擡起手看了看那枚狼一樣的戒石，紅褐色的狼形圖騰，散發著一種絕對的權威和戾氣。

“這可是我的心，你要好好保存著。”

他指著她手指上的戒石，柔聲道。

戒石上的狼圖騰，栩栩如生。

“這戒石甚為貴重，你的心究竟有幾斤幾兩？”

“這戒石的確貴重，它乃是我狼族的象征。”他邪邪地笑著，眼睛瞇成一條狹長的細縫，“如此貴重的信物，你又用何物作為交換呢？”

其實他的本意是想讓她說不如以身相許吧。

然她看著戒石許久，驀的起身拉住他的胳膊道“跟我來。”

小白拉著他來到離鏡的最深處，那是一棵枝葉茂盛，直沖九霄的古樹，看起來估約有幾千幾萬年的歷史了。以雲嵐的妖力已經可以看見這古樹上縈繞著的重重神力，那些虛無縹緲的力量他原本應是避之不及的，而如今他卻並不排斥那些力量，身體也沒有很難受的感覺。大概又是她的血在起作用。

“你在這裏等我。”

小白輕聲囑咐一句後，徑直走向那棵神樹。她白色的背影四周圍繞著道道來自巨樹的神光，像極了元嬰已成將要飛升的仙子。

她將手按於神樹之上，驀的神樹周身連著小白的身子一同折射出強大的光芒，光芒將小白的身影完全吞沒，甚至直逼遠遠站著的雲嵐。不得已雲嵐只能閉上眼睛，去適應那道光，和那道光背後強大的神力。

不久，那光突然間弱下來，自那道強光之中緩緩走出一道白色的身影，她的周身有淺黃色的光芒纏繞著，手中捧著一個純白色的球體，那些光便是從它那裏洩出的。

她淺淺笑著，像是慈悲的佛祖普渡眾生。但在他眼中，那些九天神佛完全不能與她相比。

她輕輕地將那雪白色的剔透之物放在雲嵐的手上。

“你將這重要的戒石贈我，我也需還你一件。我天巫族的巫女都相信，神樹之上的雪魄便是我們的心，雪魄在哪兒，心便在哪兒。”

他接過她手中雪魄，冰冷的雪白色的晶體在他手心中卻蘊涵了無限的溫暖和生命力。

他像個孩子一樣笑著，眼底流動著簡單和幸福。

“你這是將心托付於我了嗎？”

他接過雪魄，將它擱在心上，眨眼的功夫剔透如玉的球形物體便被生生吸入他的心裏，似乎要與他的心合二為一。

“從今以後，你的心便與我的心同在。若有一天你想取回它，就必須連同我的心一起拿走。”

他伸手將那個淺淺笑著的女子摟在懷裏，胸口暖暖的，有一股力量在自己的胸口游蕩。

她將頭靠在他的肩上，雙手撫上他的背。

也許所謂的幸福，就是這樣。山下的凡人希冀了一輩子的幸福，她卻得到了。

時光荏苒，又是半年，日子如流水，尤其是在無限的纏綿與繾倦之中。

對於雲嵐來說，每日最幸福的事就是看見小白，其他的他什麽都不要了。只要小白在身邊，他就擁有了全世界。

只是，狼族找他應該找瘋了吧。希望他們不要聰明到知道他在天巫山，希望他們不要笨到自己跑來送死。

有些事情，想要發生卻始終無法發生，而有些事情，不想發生卻偏偏發生了。

半年之期一到，便見著小白捧著一個縈繞著雪白色光的盒子站在他面前，靈敏的嗅覺告訴他盒子裏就是從梔子花中提煉出的仙藥。

“我很快就回來，這一次你不許再像上回一樣了。”

她抱著盒子低聲道，而他仍依舊眼帶笑意地看著她。

她低低地嘆了一聲，“你究竟有沒有聽進去…”

直到小白沒入那道清冷的光中，他才斂了笑意，冷漠的臉上蹙著雙眉，寒鐵一樣的目光直直地盯著面前清冷的光束。

他沒有告訴她他那些不好的預感。

縱然有千萬般不舍和恐懼，但他卻沒有理由不讓她回去。

他想再恢覆笑意，卻再也笑不起來。

不知道過了多久，久到他又再度從夢中醒來。

這一次的夢與前幾次不同，畫面更加的清晰，清晰到他可以看見那些流著血的屍體的面容。那些血淋淋的畫面與如雪的白衣揉合在一起，顯得如此格格不入。

那些白衣，像極了天巫族那些巫女的衣服。

那些面容，也像極了與他從小一起長大的族人。

“幸好聖巫娘娘聽得天旨指示我們狼族的來犯，否則我們現在避無可避只得被他們騎在腳下。”

“是啊，這些自不量力的狼妖，竟也敢來我天巫山撒野。”

“這次聖巫娘娘將功抵過，必能脫離那惱人的離鏡之中。”

“若是聖巫娘娘說的沒錯，那離鏡之中還尚有一只妖物。不如我們…”

似乎還沒有真正聽完她們所說的話，他就醒了，被徹底的驚醒。

他苦笑地撫著頭，自己怎麽會在橋頭睡著了，還做這樣的夢。

小白又怎會出賣自己。

他擡頭望了望天，天色已經漸漸黯下，距小白離開離鏡也有五六個時辰了，卻仍到現在也不見她回來的蹤影。

他坐在橋頭，看著離鏡入口的封印之光越來越弱，未曾想過什麽便上前施展妖力與封印之光相碰，碰觸之間封印之光竟展開寸縷。雲嵐便如此一邊支撐著面前將合的封印之光，一邊在心底思量為何小白至今仍不回來。

驀的，一陣風自封印之光中掃入，伴著一聲大喝，這陣風如同一把尖銳的匕首刺入他的胸口，他尚未反應過來，胸口一痛，那道劍鋒便沒入自己的胸膛。

“娘娘說的不錯，妖孽果真在這！”

一切似乎完全可以與自己剛才所做的夢對應上，他完全怔在那裏，竟忘記自己面對的是招招取他性命的天巫族巫女。

待他反應過來，天巫族的四個巫女已經將他包圍，道道金光從那些巫女的胸前玉石中射出，將他困在陣法之內。

所有的疑惑和憤怒在這一刻猛然爆發，身體裏蘊含著狼族血性和靈骨神力以及聖巫之血的三股力量，如今已經融合在一起。他也今非昔比不再是當年柔弱的只能被欺負的幼狼。

他嘴邊揚起一抹殘忍的笑意，雙掌成爪形，運起自身強大的靈力竟是硬生生破了巫女的鎖妖陣法。

靈力帶著嗜血的妖性盤旋在他的周身，他的眸子裏充斥著黑暗和殘忍，他看著伏在地上喘大氣的巫女冷冷道“聖巫呢？”

伏在一旁的一個巫女喘著氣卻冷聲道“據傳…聖巫與妖人有染…看來…看來是真的…”

雲嵐眼中火焰大盛，伸手扣於她的頭頂，轟的一聲，她的白衣連同她的身體一起炸開，空氣中彌漫著令人作嘔的血腥味。

他冷冷地睥睨著其餘伏在地上的巫女們，雙眸已經變成血紅色，眉心的一點紅色印記顯得格外醒目。

“人呢！”

“若非你將我們都殺了，否則你休想離開！”

驀的，剩下的三名白衣巫女同時念起奇怪的咒語，頓時她們胸前的玉石射出比你剛才更強烈的光束，那些光束漸漸將她們吞沒，而這一回他的力量更加強大，已經不再需要閉上眼睛適應這道強光。

“神巫娘娘有令，絕不能將你這妖孽放出為禍。既然我等無法殺了你，不如同歸於盡！”

強光之中再也看不見巫女的身影，也看不見雲嵐的身影，唯有一對血紅色的眸子冷冷地未移動過半寸。

霎那間匯聚著三名巫女一身精魂的力量變成熊熊的火焰，灼燒著離鏡中每一寸的土地。頓時離鏡中的一切變得支離破碎，原本清澈的天空泛起了褶皺，像是一張白紙被火舌吞噬。眼前除了綿延的火，再也看不見其他。

驀的一道黑色的光芒從火焰中心射出，然後漸漸擴大，最後完全將無盡的火焰掩蓋住。黑色的光芒將火焰壓制住，火焰褪去後，離鏡顯露出它原本的樣子——一個滿是灰白色的單調的空間。

四周靜的可怕，習慣了鳥鳴水流，習慣了梔子花香，習慣了桃花飄蕩，而如今，這裏什麽都沒有了。

神樹應該也沒有了。樹上的那些所謂的心，也都沒有了。

他撫上了自己的胸口，那裏除了自己的一顆心，還有另一個人的“心”。他感覺到另一顆“心”在顫抖，應該是它的主人現在的心情。

她在害怕嗎？

他握緊了拳，心中有許多的疑慮，許多的困惑，許多的不安，他也不再管當初她讓他留下的吩咐，朝著那個已經不再光亮的封印之門離開已經破碎的離鏡時空。

一路上他兇狠的眼神柔和下來，他在想自己見到了小白應該怎樣說，如果一切與她無關，那麽自己是不是太不信任她而誤會她，會否著她生氣呢？

然，一切都在下一秒頓生變數。

如夢中的場景一模一樣，淒慘的場景，血淋淋的畫面，橫七豎八躺著的屍體。那些人死時還滋咧著嘴，眼睛瞪得大大的怎樣也閉不上。

這些都是他再熟悉不過的人。

而站在那些屍體前冷漠地看著巫女們來回清理的人，竟是一身白衣如雪，於他再熟悉不過的人。

“小白…”

他低低的道了一聲，而對方卻似乎聽見了他的聲音，或者是從他的戒石裏或者是她的雪魄裏傳來的聲音。

而那一邊冷漠的小白回過頭來，看見雲嵐站在身後，衣服上有點點血跡，卻是毫發未傷地走出了離鏡，她也猜到了不少。

“那些…”他看了一眼其中一個巫女正在處理的屍體，那屍體已經恢覆了狼妖真身，通體是青紫色，區別於其他狼妖的灰黑色。他哽咽了一下，聲音有些發顫，任憑那些巫女擋在小白面前對他大喊妖孽，他卻自顧自地看著那道白色的身影，“那些是我的族人…”

巫女們都等著聖巫出手，將眼前這只狼妖制服，然而聖巫卻沒有出手。

“是的，他們是你的族人，”她苦笑道“可是，他們卻是我的敵人。”

作者有話要說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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